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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时代赵南长城始建年代考辨
作者:王兴锋 来源:《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22年第4辑 时间:2023-01-03

  提要:学术界将赵武灵王所言之“先王”误认为是赵肃侯,从而判断赵南长城始建于赵肃侯。透过赵武灵王追述“先王”功业的辨析可知:赵襄子即位之初,为护卫中牟,在漳水和滏水之间构筑长城。赵肃侯十七年(前333),赵国进攻魏国黄城(今河南内黄西)失利后,重新加固赵襄子长城的防御工事。赵南长城的规划与营造充分利用了漳水和滏水的优越地形,与中牟城联结构成赵国南部军事防御体系,以拱卫赵都邯郸,也为赵武灵王积极向西北方拓展疆域而消除南顾之忧。

  关键词:长城;赵襄子;赵肃侯;漳滏防线

  一 赵南长城研究回顾与问题缘由

  赵国,自襄子立国后,经过数代君王的努力,至赵武灵王时,西部越黄河与秦国为邻,南跨漳水与魏国为界,东与齐国以清河为界,北有易水与燕国接壤,国力与疆域均达到历史上的极盛。为了保卫疆域及战争需求,赵国在其北疆和南疆各筑有长城,学术界分别称为赵北长城和南长城。关于赵南长城,学术界以为赵肃侯始筑。笔者以为不然。试就赵南长城始建年代等相关问题特作申论。

  据《史记》记载可知,赵国在南疆构筑长城前后出现两处。第一次是在赵肃侯十七年(前333)。赵肃侯十六年(前334),魏国与齐国在徐州(今山东滕县东南)会盟,史称“齐魏相王”。此举引起与两国接壤的赵国不满与恐慌。次年(前333),赵国出兵进攻魏国,包围黄城(今河南内黄西)。然而,赵军未能最终攻克而退兵。其后,赵国遂构筑长城以防御齐、魏两国的军事反攻。《史记·赵世家》载赵肃侯“十七年,围魏黄,不克。筑长城。”即是指此次构筑长城之史事。第二次构筑南疆长城之事见于赵武灵王十九年(前307)。其年,赵武灵王巡游北方,登黄华山与大臣楼缓追述“先王”功业,武灵王曰:“我先王因世之变,以长南藩之地,属阻漳、滏之险,立长城,又取蔺、郭狼,败林人於荏,而功未遂。”这两则史料成为学者探索赵国南长城的主要文献依据。

  当代大多数学者认为,赵武灵王所言“先王”即赵肃侯,与赵肃侯十七年(前333)“围魏(国之)黄,不克。筑长城”之史实相照应,认定所谓先王“立长城”与赵肃侯“筑长城”为同一史实。从而将赵南长城认定为赵肃侯始筑。此说最早源自王国良著《中国长城沿革考》。当代学者多承此说。《中国长城沿革考》主要依据正史和《读史方舆纪要》等文献对长城进行考证,所接触的史料范围狭窄,致使有些论断不够准确,甚至出现错误。寿鹏飞在《历代长城考》也认为赵国长城的构建始于赵肃侯。上述两书开古代长城研究的先河,虽然提出了不少有益的论断,但因受时代和条件所限,缺乏系统深入的考证。罗哲文等主编《中国城墙》认为赵国南境长城甚短,东始于河北肥乡南之漳水西岸,沿河南至磁县,又折西北而止于武安县西约20千米处,其走向呈V字形,总长度仅为90千米。此长城的建筑时间为赵肃侯十七年,即前333年。20世纪80年代以来,考古工作者在今河南北部、河北南部发现若干长城遗址,亦推测它始建于赵肃侯时期,如张增午《豫北长城遗址的探索》等文。

  以上所列之外,学术界还有诸多相关论著秉承此说,笔者不再赘言。前辈学者由于视赵武灵王所言之“先王”为赵肃侯,从而判断赵南长城始建于赵肃侯。显然惟有辨明这位“先王”为谁,赵南长城的始建年代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二 赵武灵王所言“我先王因世之变”剖析

  据《史记·赵世家》载,周穆王封赵氏先祖造父于赵城(今山西汾水中游一带)。造父以邑为氏,传至叔带时,因周幽王无道,叔带随之“去周如晋,始建赵氏于晋国。”至五世赵夙因军功,晋献公将“耿”地(今山西汾水下游河津市东南)赐予他。赵夙之孙赵衰随晋文公流亡列国,及文公返国继位,赵衰居“原”地(今河南济源),并担任“国政”,即卿大夫。赵衰传四世至赵简子(赵鞅),打破了晋国六卿的格局,确立了赵国版图。笔者认为依据赵武灵王的追述可知“先王”为赵国建立三项功业:其一,先王“因世之变”成为名副其实的赵国国君;其二,先王夺取蔺、皋狼二县,并在荏地大败林胡;其三,先王在夺得“南藩之地”后,利用漳水和滏水的天然险阻,创建长城。

  首先,赵鞅致力于军政改革,对赵国的历史发展作出重要贡献。前475 年,赵简子去世,赵襄子继位。赵氏宗族势力快速壮大,成为晋国六卿中声势最为显赫的一支。赵简子、赵襄子二人为赵国崛起奠定基础,特别是赵襄子,在与晋国诸卿的斗争中战胜知氏,确立三家分晋的局面。因此,赵武灵王与大臣肥义谈论“胡服骑射”时称赞他们的功业是“简、襄主之烈”。赵武灵王所言“先王”为谁?应该放到特定的语境中去理解。据《史记·赵世家》载,武灵王与楼缓谈论“先王”三项功业后,表明自己欲实行胡服骑射的军事变革,然而遭到群臣的反对。其后,武灵王转而与肥义谈及“简、襄主之烈”时,又曰“今吾继襄子之迹,开于胡、翟之乡。”从前后言语来看,武灵王实行富国强兵的军事变革,是要继承赵襄子(前475年至前425年在位)未竟的事业。因此,赵武灵王所言“先王”当指赵襄子。

  其次,《史记》存在大量关于“先王”的记载,特指上古时期尧、舜、禹、汤、文、武诸位圣贤君王,或指相对于当世君主而言的先辈君王,所有已故君主皆可纳入其中。然据《史记·赵世家》载,司马迁从赵襄子始采用赵氏纪年——赵襄子元年(前475),将赵襄子统治时期作为赵氏诸侯国从晋国分立出来的标志。在赵襄子之前,包括赵简子在内,长期担任晋国卿大夫,即晋臣身份。换言之,至赵襄子继位,才视为名副其实的赵国国君,即赵武灵王所言“我先王”。司马迁如此记叙的原因在于赵襄子在位期间发生“因世之变”。所谓“因世之变”,发生于前453年。是年,赵襄子与韩、魏两家联合吞灭知氏,通过瓜分知氏宗族的土地,赵国实力继续增强。《史记·赵世家》载:赵襄子时期的赵国疆域“北有代,南并知氏,强于韩、魏。”知氏灭亡后,晋国领地实际已被韩、赵、魏三家瓜分殆尽。晋国已是名存实亡,晋君则沦为三国之附庸。由此奠定赵、韩、魏各自立国和战国七雄并立的政治格局,成为战国时期发轫的标志。赵襄子给赵国带来难得的发展机遇和广阔的发展前景,武灵王所言“先王”非他莫属。

  三 赵国夺取蔺、郭狼二邑及大败林胡的“先王”

  “先王”的第二项功业是攻“取蔺、郭狼,败林人於荏。”“先王”夺取蔺、皋狼两县,又击败赵国北边的林胡,这些功业亦乃赵襄子所为。

  蔺,即蔺县。郭狼,据王应麟说应作皋狼县。此说可从。郭狼,即皋狼。林人,即林胡,乃林中胡人之简称。其时,晋哀公的大权旁落,晋国政事皆决于知伯。就综合实力而言,知伯在四卿中一家独大。随着晋国卿大夫之间利益的冲突,矛盾日益激化。据《战国策》卷18《赵策一》载,前455年,在赵氏与知伯的争斗中,知伯先后向韩、魏两家索要土地,然后又“使人之赵,请蔺、皋狼之地,赵襄子弗与。”此处“蔺”原作“蔡”。鲍彪注《战国策》改“蔡”作“蔺”,认为“蔡”并非赵国之地。吴师道认为,二者恐名偶同,《汉志》西河郡有皋狼县,又有蔺县。“蔡”或是“蔺”字之讹。胡三省《资治通鉴》注亦云:古文“蔺”字与“蔡”字近,或者“蔡”字其“蔺”字之讹也。”笔者查阅史籍,以为赵国从未有蔡县或蔡地,以上诸说可从。知伯向赵襄子索要蔺、皋狼二地,然蔺县是赵国西部大邑,皋狼县则是赵国先祖的发祥地,赵国岂肯割让?赵襄子拒绝知伯的无理要求后,致使晋阳城被知氏武装包围。此事件明确表明,赵襄子时期,蔺、皋狼已经属赵。

  蔺、皋狼二邑位于今山陕黄河以东。在赵襄子之后,赵与魏、秦围绕河东土地的控制权展开激烈争夺,三国在蔺地多次交战。赵成侯三年(前372):“魏败我蔺。”成侯二十四年(前351),“秦攻我蔺。”魏、秦先后攻打蔺县,赵国虽难以应付,甚至败于魏国,但蔺县并未失守,仍为其所控制。延至赵肃侯在位期间,蔺县却被秦国所夺。赵肃侯二十二年(前329),“赵疵与秦战,败,秦杀(赵)疵(于)河西,取我蔺、离石。”由此可知,赵肃侯二十二年秦国击败赵将赵疵,夺取赵国的蔺、离石二县。这条记载非常明确,赵国失去蔺县是在肃侯时期,与夺取蔺县的“先王”自相矛盾。在赵肃侯之后,蔺县又多次在赵、秦之间易手,直至赵惠文王十八年(前281),最终被秦国所占据。

  赵襄子率军攻取蔺、皋狼二地后,继续北进,在“荏”地大败林胡。蔺县故址,在今山西临县白文镇曜头古城。皋狼县,在蔺县东北方,故址在今山西吕梁方山县南村古城。两县皆位于赵国西部(即今黄河之东、吕梁山的西侧),并与魏、秦两国相邻。据此可知,蔺、皋狼实乃其时赵国最西部的城邑。至于“荏”,为林胡聚居地。赵襄子之时,赵国西北境与林胡为邻。“荏”之地望,今尚无考,但必定在蔺、皋狼二县之北。笔者推测,“荏”地大约在今山西忻州西部、吕梁山西侧的蔚汾河流域。林胡诸部于战败后向北逃至今山西偏关、保德和河曲县区域,即今朱家川河至偏关河流域。在赵武灵王大败林胡前,今山陕黄河以东、吕梁山山脉之北区域确实是林胡诸部的原居地。

  《史记·赵世家》有一段隐秘的文字揭示出赵国吞并林胡居地的史实。据载,赵襄子与家臣原过到达王泽后,有三人“与原过竹二节,莫通。曰:‘为我以是遗赵毋恤。’原过既至,以告襄子。襄子斋三日,亲自剖竹,有朱书曰:‘赵毋恤,余(乃)霍泰山山阳侯天使也。三月丙戌,余将使女反灭知氏。女亦立我百邑,余将赐女林胡之地。’”文中“赵毋恤”,即赵襄子。所谓霍泰山山阳侯天使赐予赵襄子林胡之地,颇具神话色彩,此前学者或未予以关注,或认为是赵武灵王占据林胡居地的谶语,与赵襄子无关。笔者认为,此乃赵襄子夺取林胡之地的有力证据。在晋阳城解围后,赵襄子“祠三神於百邑,使原过主霍泰山祠祀”,而这正是表达对三神赐林胡之地的感激。赵襄子虽然在经略胡地取得巨大成功,但并未彻底解决北方“胡貉”问题。正因如此,赵武灵王在回顾赵襄子大败林胡功绩之际特别指出,其“功未遂”。再据《史记·赵世家》记载可知,赵肃侯在位二十四年(前349—前326)而卒。其主要威胁来自于魏、齐、秦三国,并无精力顾及北方,也就未与林胡诸部发生关系。笔者查阅史籍,自赵襄子以后至赵肃侯末年,史书也未见赵国在西北有所作为。直到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变革后,才再度将北方列为赵国重点开拓的地区。

  综上可知,赵襄子在位期间,夺取蔺、皋狼二县,又在荏地大败林胡。林胡被迫向北迁徙,赵国疆域随之向西北方推进至林胡旧地。赵襄子逝世后,谥号为“襄”,古人以“辟土有德”为襄。这是赵国统治集团给予赵襄子经略林胡居地、大力拓展疆域的功业最准确的评价。

  四 赵襄子“立长城”与赵肃侯“筑长城”的关系

  赵襄子在位期间,积极推行南进战略,即在魏、齐等诸侯国交界的南方拓展疆域。在西南方,赵襄子联合韩、魏消灭知伯,尽并其地。更引人注目的是在东南方,赵襄子在南方大力拓展疆域的同时,夺取了南部重要城邑——中牟。这就是赵武灵王所言“我先王因世之变”后“以长南藩之地”,亦即先王所建又一项功业。

  (一)赵南长城应始建于赵襄子在位期间

  中牟,本为晋国之县。春秋末期,卿大夫间矛盾冲突愈演愈烈。其时,中牟邑宰佛肸欲投靠范、中行二家。据载:“佛肸为中牟宰。赵简子攻范、中行,伐中牟。佛肸畔,使人召孔子。”赵简子并未攻占中牟。

  赵简子死后,赵襄子继位,快速向南部开拓疆域的同时占据了中原要地——中牟。据《淮南子·道应训》:“赵简子死,未葬,中牟入齐。已葬五日,(赵)襄子起兵攻围之。未合而城自坏者十丈。襄子击金而退之。军吏谏曰:‘君诛中牟之罪而城自坏,是天助我,何故去之?’襄子曰:‘吾闻之叔向曰:君子不乘人于利,不迫人于险。使之治城,城治而后攻之’。中牟闻其义,乃请降。”在赵襄子的军事压力下,中牟归降赵国。关于中牟的地望,学术界争议很大,主要有河南中牟说、河南汤阴说、河南鹤壁说、河南林州说、河北邢台说、以及河北邢台与邯郸之间等说法。中牟很可能就是今河北磁县讲武城址。该城址位于漳水之北、南长城的内侧,与魏、齐和卫三国隔漳河而望。战国时期的漳水与今漳河的河道不同,今漳河向东流入卫河,古漳水在今漳河稍北,东北流入故黄河。滏水为漳水支流,在漳水北侧,大体与漳水平行。赵襄子即位之初,从齐国夺取中牟,获得南向中原发展的前沿阵地。为防止齐国卷土重来,赵襄子迅速采取防卫措施,沿着漳水北岸堤防构筑护卫中牟的长城。赵襄子夺取中牟与“立长城”是军事防御连贯性的举措。倘若中牟位于漳水以南,赵国无险可守,随时存在被魏、齐两国攻破的危险。此即赵武灵王所言,先王在“长南藩之地”后,又“属阻漳、滏之险,立长城。”赵襄子在战胜晋国知氏以后,初步奠定了三家分晋的政治格局,也就是大约前475年前后,赵国夺取南部重要城邑中牟。为护卫中牟,构筑这段长城。因始建于赵襄子在位时期,故称作“赵襄子长城”,即武灵王所言先王“立长城”。

  从漳水、滏水的流向和流经地势来看,赵襄子长城构建于漳水和滏水之间,沿着漳水的流向而延筑,即与漳水处于平行状态。赵南长城的构筑充分利用漳水和滏水的天堑,加强其军事防御功能。从军事地理学和军事工程技术角度看,长城构筑在漳水、滏水间是最理想的选择。如此,可以将河川天险与人工长城密切结合起来,使得天险与长城相辅相成,构成完整的军防工程体系。赵襄子长城的筑造充分利用漳水和滏水的优越地势,故亦可称为“漳滏长城”。据考古调查,赵襄子长城随漳河河道弯曲而建,分布在今河北涉县、磁县、临漳、成安、肥乡和曲周境内,全长200公里。因古今河道变迁,其遗迹已难分辨。值得注意的是,赵襄子死后,赵献子即位,其第一件事就是将都城迁至中牟。据载:“献子少即位,治中牟”。自赵献侯元年(前423)迁都至中牟始,延至赵敬侯元年(前386)徙都于邯郸止,中牟城作为赵国都城,历经献侯、烈侯、武侯、敬侯三代4君,共计38年。如果没有赵襄子在此构筑长城,以护卫中牟,赵献侯显然没有勇气迁都于此。

  (二)赵南长城复建于赵肃侯在位期间

  赵肃侯十七年(前333),赵国因对魏、齐两国互尊称王十分不满,遂遣军进攻魏国,包围魏国北部重镇黄城(今河南内黄西),却因久攻不下而撤军。《史记·赵世家》载:赵肃侯“围魏黄,不克。筑长城。”即指此次战争。这段引文记载甚简,语焉不详,遂使后人难于确指这段长城的地望。现代学者因将赵肃侯误为“先王”,遂认为肃侯修筑了“南长城”,却未给出令人信服的理由。此外,考古工作者在今河南林州、鹤壁、辉县等地的考古调查中也发现所谓长城遗迹,并推定为赵南长城,即赵肃侯长城。笔者以为不妥。

  依据考古调查与历史文献诸多资料研判,赵肃侯时期构筑的长城是对“赵襄子长城”的复建。在此陈述其理由如下:

  战国时期,赵国势力的南界始终维持在今太行山东麓的漳河一线。赵敬侯四年(前383),“魏败我兔台。筑刚平以侵卫。”刚平,属卫国。缪文远认为刚平在今河南清丰县西南。此年,赵国越过漳河,夺取刚平,南界拓展至黄河沿岸。翌年,赵国在齐、魏两国的军事进攻下,又失去刚平,南界退回漳水北岸。即赵敬候“五年,齐、魏为攻赵,取我刚平。”赵成侯二十四年(前351),“魏归我邯郸,与魏盟漳水上”。魏国将先前占据的邯郸城归还赵国,两国在漳水之畔缔结和约。战国时期,漳河以南土地多属魏,赵国只是偶尔向南攻占一些城邑,并不能长久控制之,更不会在漳河以南构筑长城,因此,目前在今河南省的林州、鹤壁、辉县等地发现的所谓古长城遗迹,很可能是晋长城或魏长城,或者根本就不是长城类遗址。此外,今漳河以北除赵南长城外,考古调查也未发现其他长城。赵肃侯十七年(前333),赵国越过漳水攻打黄城,却未能取胜。为防范魏、齐二国的报复,赵国迅速退至漳水北侧,

  重新加固赵襄子长城,构筑牢固的防御工程。赵肃侯“筑长城”事件发生在赵襄子“立长城”的90年后。在这90年间,赵与齐、魏诸国频繁地攻防于漳水南北两岸,重新加固赵襄子时期构筑的南长城就成为军事斗争的必然。

  赵敬侯元年(前395),赵国正式迁都于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赵王城)始,至赵王迁八年(前228),秦军攻陷邯郸为止,共167年。邯郸城,东方有黄河巨堑,西倚太行山之险,而南有赵襄子长城和漳水作为屏障。

  赵国除在漳水以北构筑长城之外,军事重镇中牟则是邯郸的前哨。据《韩非子》第三十二篇《外储说左下》云:“中牟无令,晋平公问赵武曰:‘中牟,三国之股肱,邯郸之肩髀,寡人欲得其良令也,谁使而可?’武曰:‘邢伯子可。’”从战国早期至晚期,赵国一直据有中牟。既是“晋国之股肱”,更是赵国“邯郸之肩髀”。据此可知,中牟距离邯郸不远,而且在漳水之北。否则,难于形成“邯郸之肩髀”的防御地位。中牟城与漳河、滏河、赵襄子长城联结构成赵国南部军事防御体系——漳滏防线。这道防线拱卫着国都邯郸城的安全,具有重要的军事意义和战略地位。

  赵肃侯二十四年(前326),“肃侯卒,秦、楚、燕、齐、魏出锐师各万人来会葬。”赵肃侯逝世于邯郸城,五国之师名为“会葬”,实际隐含着探听赵国实力的政治意图。其中,齐、魏二国距离赵都邯郸最近,却不敢越过漳水深入进兵,当顾虑于漳滏防线的牢固。赵肃侯之子赵武灵王正是在这种危局中继承君位,遂“继(赵)襄子之迹,开于胡、翟之乡”。他重新提出赵简子、赵襄子时期的北进战略,推进“胡服骑射”的军事变革,大踏步地向西北方开拓疆域,得益于漳滏防线的构筑而无南顾之忧也。

  五 结语

  透过赵武灵王追述“先王”功业的辨析,可知所谓“先王”是指赵襄子,而非赵肃侯。因此,赵南长城应始建于赵襄子在位之初。赵襄子即位后,大约公元前475年前后,赵国夺取中原地区重要城邑中牟。为护卫中牟,遂构筑这段长城。延至赵肃侯十七年(前333),赵国进攻魏国重镇黄城(今河南内黄西)失利后,重新加固漳水北岸的赵襄子长城。赵襄子长城与中牟城、漳河、滏河紧密构成赵国南部的防御工程体系,有效地抵御诸国进犯,护卫着邯郸,也为赵武灵王执行战略北进创造了条件。战国时期赵国南长城的始建年代及其复建过程的深入探讨,将有助于我们更加清楚地认识赵国历史的发展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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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条:略谈三星堆文化与长江中游古文化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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