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历日文献的类型
西夏历日文献涉及多种历法内容及历日类型,根据这些文献的形制和内容,可分为三类。
第一类为具注历。历日一般包含年、月、日、节候等内容,具注历是在此之上加注年九宫、年神方位、月九宫、月神方位、天道吉凶、神煞宜忌、人神、日游等内容,供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择日使用。西夏的具注历一般包括序文和正文,序文包括:一、太岁、大将军等年神方位,七色九宫及年神方位图;二、男女命宫;三、各式占卜,主要有七曜日吉凶、九焦、宫商角徵羽五姓修宅等内容。序言末尾标注十二个月的大小。正文部分一般为竖栏目,每月先有月序,月序包括月大小、月建干支、月九宫、天道行向、月神(月德、月厌、月煞、月破、月刑、月空)日期方位宜忌等。每日有八项内容:“蜜”日注;日期、干支、六十甲子纳音(五行)、建除十二客;弦、望、往亡、社日等注记;廿四节气与七十二物候;各日宜忌吉凶注;昼夜时刻;每日人神所在;日游神所在。西夏具注历与中原具注历基本相同。
第二类为月略历。月略历,是一种以月为单位记录时间的简历,只涉及月大小、朔日、节气等内容。此类文献字迹潦草,多有笔误及涂改,应为民间人士书写。此类历日与占卜、宜忌等民事相关。
第三类为九曜历。西夏历日文献中还有一种以年为单位记录每月朔日、月大小、二十八宿、节气以及日、木、火、土、金、水、罗(罗睺)、孛(月孛)、炁(紫炁)九曜位置的表格式年历日。在西夏历表中,只要标注九曜位置均可归为九曜历。
日、月、五星在中国古代被称作“七曜”,又称“七政”。“曜”即明亮之意,“七曜”即对日、月等七颗明亮天体的总称。中国古代的九曜指日、月、五星,再加上罗睺、计都。而黑水城出土的历日文献涉及的九曜为日、木、火、土、金、水、罗、孛(月孛)、炁(紫炁),虽然数目上也是“九曜”,但与中原传统的九曜说法有一定不同,二者不能等同。事实上,罗睺、计都黄经相差180°,所以仅需给出罗睺位置,计都位置自然明了。因此,西夏的九曜历本质是“十一曜躔度历”。
西夏历日文献的价值及意义
中国古代早期的历日文献大多未能保存,敦煌出土的唐代历日文献、黑水城出土的西夏历日文献是中国古代历日文献的珍贵遗存,其价值不言而喻。
其一,保存中国古代历日的形态,为学术界提供第一手实物资料。中国古代早期的历日文献多已散佚,《宝祐四年会天历》作为唯一一部保留完整的宋代历书,现存为清抄本,并不是宋本历日。辽、金历日也未见实物,在宋元历日保存稀少的情况下,黑水城出土的西夏历日残卷不仅保存了中古历日文献的实物形态,而且这批文献多以西夏文字书写,是现存最早的明确有少数民族政权纪年的具注历残页,在文献学上具有重要价值。从装帧形式来看,西夏历日文献多采用缝缋装,从时间序列上看,西夏历日与敦煌历日、元朝历日相接续,为保存中国古代历日的形态及其发展变化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实物材料。
其二,反映了西夏民间文化的真实样态。由于现存资料的稀少,学术界对西夏民间文化的研究一直欠缺。西夏历日与其他历日一样,不仅用于指导农时,还将趋吉避凶的时日、宜忌添加于历日中,赋予年、月、日的选择意义,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趋吉避凶、问卜、占命等事宜所依据的重要工具。与此相关的宜忌事项也涉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包含着丰富多彩的民间文化内容。
其三,为西夏语言文字的研究提供了重要语料。西夏文字的解读是打开西夏语研究大门的钥匙,也是制约西夏学研究进一步发展的瓶颈。西夏历日文献中保存了二十四节气、干支以及大量星命学术语等专有名词,可为西夏语词汇提供准确的译释,为西夏词汇学研究补充重要语料。如ИНВ.No.5722中经常出现,拟音为“蜜”,这里取其音,可译为“蜜”,即蜜日。这种现象涉及西夏文字的假借用法,为研究西夏文字造字及用字方法提供了重要思路,在西夏语研究上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其四,为西夏文化与中原文化的关系提供了实物证据。目前,宋历留存极少,除敦煌出土的几件自编历日外,北宋现存历本只有《宝祐历》《宋嘉定十一年具注历》(残本)及《宋绍圣元年历书》。黑水城出土的西夏历日文献,从历日编排方式、形制、内容到二十四节气、干支等信息都与现存的中原历日十分相似,其历法中的二十四节气也与中原历法有对应关系。西夏历日中保存的“卜算院”“卜算院头监”“太史令及卜算院头监大典阅校者信受紫衣赐金鱼”等历法机构及职官设置也与宋历基本相似,西夏历法明显吸收了中原文化内容。因此,西夏历日文献为研究西夏文化与中原文化的关系提供了实物证据。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冷门绝学团队项目“出土西夏文官文书残卷译释与研究”(23VJXT012)阶段性成果)
(作者梁松涛,系河北大学宋史研究中心教授)